《血珀》



顺治七年,江南春寒料峭。书生沈砚之赴苏杭收账,夜宿惠山破庙。檐角铜铃被雨打得发闷,供桌上的白瓷观音缺了半只手,指缝里卡着片褪色的孔雀蓝衣角。

子时三刻,烛火忽明忽暗。穿月白襕衫的女子立在供桌前,腰间玉佩刻着 "忠慎" 二字 —— 正是十年前被抄家的前明礼部侍郎张恪之信物。沈砚之攥紧袖中父亲临终交付的血书,掌心沁出冷汗。

《血珀》

"沈公子怕我?" 女子转身时,颈间勒痕渗着黑气,"十年前你父亲带兵冲进张府,我躲在枯井里,听见他说 ' 张恪的玉佩要留着给砚之当聘礼 '。" 她腕间银镯叮当,露出小臂上的箭伤,"这是你射的,那年你十二岁,箭簇上还刻着 ' 砚' 字。"

沈砚之望着她裙裾上的泥点,忽然想起破庙后那口枯井。去年陪父亲扫墓,碑文中 "平叛有功" 的朱砂还未褪色。女子从怀中掏出半块血珀,内里裹着朵枯萎的辛夷花:"我爹答应给我办及笄礼,辛夷花开时,你父亲的刀先来了。"

AG尊时凯龙人生就博

雨声渐急。沈砚之摸出贴身的玉佩,正是张恪之物。父亲临终前吐血不止:"张恪是替太子顶罪的... 那夜我本想放他走..." 血珀在掌心发烫,他忽然看清辛夷花瓣上的墨迹 —— 张恪的绝笔诗,写着 "愿将忠骨埋桑梓"。

"井里的骸骨,是你父亲?" 他颤声问。女子点头,颈间黑气淡了几分:"我等了十年,想听沈家后人说句 ' 对不起 '。" 供桌上的烛花爆开,照见她裙角绣着的辛夷,针脚歪斜,像是未完成的女红。

鸡鸣时分,沈砚之跪在枯井前掘土。晨光漫过青砖时,终于摸到腐朽的玉带钩。女子的虚影浮在井上,将半块血珀按进骸骨掌心:"谢谢你信我。" 黑气散尽时,她鬓间的辛夷花忽然绽放,落在沈砚之的账册上,晕开一片浅红。

归途经过苏州枫桥,沈砚之在旧书肆看见张恪的《辛夷斋文集》。泛黄的扉页上,稚拙的小楷写着:"赠砚之贤侄,待你及冠,与小满共赏辛夷。" 墨迹被水渍晕染,模糊成十年前那个落着辛夷花的春日 —— 他曾在张府花园偷摘辛夷,被张恪撞见,却笑着塞给他一把蜜饯。

暮春的雨丝里,沈砚之将张恪的骸骨葬在惠山辛夷树下。碑上只刻 "张恪之墓",未提官职。晚风掠过树梢,有片辛夷花瓣落在新碑上,恍惚是女子褪色的裙角。